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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缘文学•散文随笔】东昌医院众生相||陈广印(山东)

时间:2024-12-11作者:gljwm分类:散文随笔浏览:30评论:0

东昌医院众生相

文/陈广印

我的胆结石又犯了,一阵阵钻心地疼痛,疼的我直冒冷汗。
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了,吃了两付中药也不见轻。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又看了看己经偏西的太阳,心里一阵阵发毛。
再有两三个小时就要天黑了,如果越疼越历害,乡医院的医生都下了班,我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孩子们又都不在身边,今天这一夜可怎么熬?
权衡再三,无可奈何,我拨通了老三家的电话。
老伴接过手机来说:龙敬,你大爷的结石又犯了,疼得很厉害。龙敬说:那就上聊城来吧,我问问骨科医院的同学,看聊城哪个医院看结石看得好,我让救护车去接你们。
老伴说:你千万不要叫救护车来。你大爷说,他不坐救护车,他讨厌救护车“完啦完啦”的喇叭声,还是你开车来吧。
龙敬说:那好。
一会儿,龙敬的手机又打过来。他说:大爷,咱们就去东昌医院吧。我同学说啦,合聊城市数东昌医院看得好。有个外号叫结石李的李金刚,是那儿的院长,三代中医,祖传看结石,咱们就去找他吧,我一会儿就到。
我听后马上让老伴拾掇住院用的东西。身份证、医保卡,这是必须的。替换衣服,洗涮用品,虽说四个女儿三个在聊城,还是尽量地带全为好。想不到的带不全的再让她们从家里拿。
还没拾掇完,龙敬的车就来了。龙敬说:大爷,你疼得咋样?我尽量装着轻松说:还能撑住劲。
龙敬把车开得飞快,结石疼得愈发厉害。老伴看着我痛苦的样子,问我:咋样?我说:没事。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上面全是汗。她说:出了一身汗,还说没事。
进了医院大夫还没下班,挂了号我们就进了结石科。没见到结石李,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大约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她姓王,白白的,挺文静。我们就喊她王大夫。她让我躺在床上,按了按疼处,又仔细看了看我的眼睛,皮肤,询问了几句,就马上让我们去办住院手续。我们交了两干元的押金,便进了电梯间,一直上了病房的最高层——十二楼。
十二楼病房的〈十〉一床,就是我的位置。何谓(十)一?就是本来三个床的房间,又为了照顾我,在北墙边挤了一块地方,加了一个床。
我刚躺上床,一个小护士就来输液。五瓶液体,从晚上七点一直输到将近十二点。液输完了,我的疼也止住了。
老伴和我在小病床上挤了一夜,没吃好也没睡好。家里还有几亩地,五只鸡、一只猫,张嘴物都是要照料的。由三个女儿轮班伺候我,她吃了点早饭,便匆匆回去了。
护士昨天晚上就告知我了,从半夜十二点以后,不能吃饭不能喝水。明天八点上班,要去做CT和彩超,还要抽血做肝功。
由二女儿和三女儿陪着我,做完这几项检查,我们又去二攴厅吃饭,吃完饭已九点多了。我们回到病房楼,二女儿马上去喊护士来为我输液。
因为我是(十)号床,和别的床就是不一样。别的床有呼唤铃,可我这个床就没有。液体输完了,我女儿只好按一号的铃。小护士拿着一号的液体跑来了,一看是(十)一号,气得粉面通红。嘱咐我们不要再胡按了,免得乱了套。我女儿只好服从命令,每到我的液体快输完了,只好辛苦11号,跑到护士站去喊护士。好在离得并不算远,离百米冲刺还差一半呢。
我这才有闲心观察联络南面三个床上的病友。
一号床上的病友看上去和我的年龄差不多,一问才知比我小了十岁。我觉得我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己经不少不少的了,可一问他方知是小巫见大巫。他五个女儿一个儿子比我还多一个呢。他是沙镇乡西二张人。一说西二张我说去过,你们那里有个看妇科的先生,病友说可不是有一个。
他得的是脑梗,在地里干着干着话突然就倒在了地上,抬到家让村医治,村医说治不了,便上这儿来了。他姓张,我便喊他老张。
二号床上的病人和我一般大,刚过七十,属鼠的,也是胆结石。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上穿花方格衬衣,外束崭新明亮的牛皮带。文质彬彬的,挺有风度,一看就知道喝过不少墨水的。一啦才知道原来是聊城市农科所的高级农艺师。老伴和他同在农科所,一样的工作,一样的职称。
老两口一个女儿,大学毕业在广州一家外企做翻译。好几年不家来一次,老两口只好来个雁南飞,年年往广州飞两趟。
我说:你也过了古稀之年早就该退休啦,怎么还干呢?两口子挣得钱还嫌不够花吗?
他摇了摇头说:我们搞科研的没有退休这一说。袁隆平院士九十多岁了还领着学生搞海水稻哩。这就叫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我们干的就是要出成果,出贡献。老哥挺健谈,不由让我肃然起敬,一问贵姓,免贵姓梁。
三号床是一位公务员,乡镇干部。姓刘,大高个,在东昌府区于集乡上班,也是患有胆结石。
他年龄在四十五、六左右,是我昨天刚介绍来三床的。通过交谈,很是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他有一个女儿,在聊城市实验小学做教师。他妻子长得挺丰满,活像传说中的杨贵妃。他们家离这儿不远,聊城市民,她每天一早就来陪床,晚上不在这儿住。
老刘原来在西十二病房,他那个病房有个八十多的老头儿,每天大小便都拉在床上,不顾身面。还有两个女病号解小便声音很大,屋内的气味和噪音弄的老刘苦不堪言,他一说让我笑得直不起腰来。
昨天,和我偶遇交谈之后我说:我们三床的病号今天就出院了,你到护士站找魏大夫要求换床,看看能行不?他有个同学在医院里,又让他给魏大夫打了个电话,结果愿望果然实现。老刘胜利乔迁三床,喜得老刘合不拢嘴。连他同房的病友也来我房间向他祝贺,并一再诉说那个老头如何如何讨厌。
通过检查才知道,我的结石怪不得这么疼,原来是它卡在了我的胆总管里。直径1.2x0.8,胆汁也让它堵住了。弄得我浑身焦黄,面如金纸,就像当年亙岗寨上的好汉秦琼。
首先让我来做碎石,就是把这个大结石来打碎它。王大夫让我趴在一个空心的白色大床上。整个腰和背都悬空着,胸和腹裸露着。在电脑上就会看到,一束激光如同铁匠的大锤,在你的右上腹肝胆部位来回敲击。并且还可以听到很大很清脆电光石火的碰揰声。
碎一次半个小时,我好不容易撑到做完。下了床,腰部疼得都直不起来了。女儿陪着我歇了会才回病房。
紧接着就是每天两次做排石,我们的时间排的很紧。早六点洗漱完,六点半必须吃中药,因为中药必须在饭前半小时吃完。七点去攴厅吃饭,吃完饭有的就去结石科挨号去做排石,然后回病房输液。
可我们觉得输液和排石在时间上有冲突,大夫八点就来查房,查过房就输液。于是我和老梁老刘总是先输液,后排石。有时输液到十一点半,我们匆匆赶到结石科,王大夫和张大夫就推迟下班时间,轮流吃饭陪我们。
我们做完排石再去吃饭,只能买一些冷饭和剩菜啦。每次去了我爱买鸭血,那个胖女人总会笑咪咪地给我打扫盆底儿,有时候剩得连半份菜都不够,我就说:你就随便给我凑合点别的吧。
下午比较松闲,光剩下做排石了。去的早了要排号,我们就拣没人的时候去。在病房睡午觉,看电视,聊大天,等到五点之后再去。结石科的床位大都空了,我们在半个小时内做完,回去吃中药正好,如此循环往复。
查房的魏大夫拿着一张表,来到病房里,对我说:大爷,你的孩子没在这儿吗?我说:下午没事,她们回去了。魏大夫说:你就自己在这张表上签个字吧。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印着:医疗事故责任表。大致意思是,患者在这里接受治疗,是自愿的,在此期间出了任何事故,由本人承担,院方概不负责。
我看了心里“咯噔”一下,问魏大夫:我的病情很重吗?魏大夫说:大爷,别多心,不是那个意思,所有的病人都要莶的,这只不过是走个过程。我无可奈何地拿起笔,写下了我的名字。,
头几天,老张的呼噜还能忍受。来了个老刘,想不到他更厉害。与其说老张的呼噜像闷雷,老刘的鼾声就像炸弹。穿云裂石,惊天动地。还是老梁是个滑头,和老刘待了一夜,就逃回小区与夫人共度良宵去了。我可就惨了,二人轮番狂轰滥炸,搅得我如睡针毡。
睡不着觉怎么为?我还是按以前的老办法:尽拣美好的事来想。一会儿想想当年青梅竹马的小伙伴罗莎,一会儿又想想和我同台演戏装两口子的青春女友徐桂英。想着想着又伤心起来,徐桂英只能到天堂里去相会了,人世间见不到她了。罗莎在吉林身患糖尿病苟延残喘,上半年还跟我视频呢,而今几次联系竟杳如黄鹤。想着想着枕头就湿了半边,迷迷糊糊睡着了,天却又亮了。
上午我正在做排石,做着竟睡着了。排石做完了,我还在呼呼大睡。王大夫轻轻地摇着我:老人家,老人家,怎么睡着啦?晚上没有睡觉吗?我爬起来说:别提啦,俺那屋里两个打雷的,搅得我一夜没睡好,屋里的病友们都笑了。
老张终于出院了,可少了一个向我打雷的人。我赶忙让二妮到护士站要求挪床,原因是输液不方便还得人工传呼。护士站答应了我的要求,我由(十)一转为正一。这直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仅仅五天时间,我就由临时病号转为正式了。这事值得庆幸吗?我也没高兴。
给我们输液的小护士是个刚从医专毕业的学生。虽然技术不怎么样,可她爱说爱笑又爱唱,小嘴还很甜,因此大家很喜欢她。她姓何,老刘马上就联想到“八仙过海”,叫她“何仙姑”,小何笑嘻嘻地,欣然答应。
一次,何仙姑给老梁输液,毛手毛脚的竟忘了拿输液器。何仙姑风风火火地又跑回去,老梁这下可逮到了带把的烧饼。他笑着大声说:你这个何仙姑,真是个马大哈呀。护士输液忘了拿输液器,就像战士上战场忘了带枪,你不能这样给鬼子说吧,我忘了带枪啦,我再回去拿,拿回枪来再跟你打!
何仙姑被老梁说得满面通红,哈哈哈一阵笑:大爷,你的想像力可真丰富,中国少了个好作家。输个液都能扯到打鬼子上去,真是服了你啦。
还有一个输液的小护士也是刚毕业的,她个子不高,大约有一米五吧?反正那吊瓶架踮起脚还够不着呢,老刘家和女儿在时就帮她挂上,没人的时候她就只好把瓶架拔下来挂上吊瓶再插上去。
每天下午三点,一个护士便会给他们两个针灸,因为我从小好长番气,被我大娘扎针扎怕了,一开始便拒绝了,我便没有这项待遇。一号床老张没走时让她扎了几次,深深了解个中滋味,于是在三点之前便抽身下楼,逃之夭夭。
我坐在床上观山景,但只见老梁先挨针。老梁的嘴咧得如同吃了苦瓜,胳膊上腿上肚子上全扎满了。最后老梁忍不住啦:我的小姑奶奶,你还有完没完?护士笑着说:完了完了。数了数,一共十六针。
老刘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战战兢兢地,听从护士的摆佈。往日的笑容不知都躲到哪里去了,爱开玩笑的嘴巴也如同被贴了封条。老刘曾给查床大夫说他的头发沉发昏发涨,于是护士就把重点放到老刘脑袋上。扎头上几针还可以,扎耳根部几针时,老刘坚持不住了,哎哟哎哟地叫出声来。我笑着问老刘:怎么样?扎得比先机灵多了,还是护士的针法高明。
护士回去了,几分钟后,她又回来找针,老梁的针竟少了一根。护士在老梁身上身下,床左床右,反复找了好大一阵,针好像长了翅膀,竟不翼而飞。护士只好怏怏而去,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本文系水缘文学(ID:sywxwk原创首发,作者:陈广印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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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陈广印,阳谷县作协会员,聊城市作家协会,聊城市网络作家协会会员。曾在《百花园》《三门峡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其中,《黑牛和白驴》入选《中国2022小小说精选》和《聊城文学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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