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1976年3月,我从部队复员回来,正好赶上了“哪来哪去”,也就是从农村来要回到农村,不予安排工作。据说,也有安排的。所以,几百多名复员军人都纷纷地往30里外的安置办那里跑,延颈企踵盼望自己有一份好的工作,我也一直在等。几个月过后,第一批、第二批的复员军人都已经安排完了。在无望的情况下,我只好到30里外的市区打工挣钱。不曾想,在1976年12月底,我的名字出现在第三批的安排名单里。这次和我一起分配的还有孙二春、王连维、贾银贵、孙金梅、孙学繁、霍喜宽等十二名老转(指复员军人)。单位是地处边缘山区的哈拉沁小沟(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新城区毫沁营镇哈拉沁村)的呼市郊区采石厂,这是一个多见石头少见人的单位。这里的工人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在深山沟里开山放炮,炸石头,生产片石,摸爬滚打……行政办公室距沟里的生产场地有二十几多里的路程,从厂部进沟的途中全部都是凸凹不平的山石路……上下班的工人每天徒步走这条山路,常常硌脚和崴脚。偶尔,遇有拉运片石的马车还可以搭乘……在那个年代,就是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下,有好多人想来还来不了呢!凡是分配到这个单位的人也是凤毛麟角!刚一进厂,我是二级工资,每月挣41、77元,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丰厚的待遇了。1978年,党支部书记赵德明看我胸无城府,敦厚老实,破例让我担任清渣队长。清渣队共有60多名工人,大都是临时工人,而且录用的工人都是需要由各个公社、大队出具介绍信,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精选出来的年轻小伙子。清渣队下面又分若干个小组;每两人一组,拥有一辆独轮车、一把铁锹、一把洋镐和一块铁皮;每天推40车(上午20车,下午20车)的任务;推够车数可以休息,但不准回家。期间,曾发生在我身上有两件最难以忘却的事……一天下午,一名叫陈福明的工人,他虽然推够了车数,可是不到4点钟就擅自下班回家,被我当即拦下。当时,“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我,不听副队长杜三毛的劝阻,更不听众多工人对陈福明的求情,还真把自己当作是个“人物”了!我学着部队的那一套,立刻召开了一个“现场会”,竟然延长了大家下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一次是在一个夏日的早晨。我刚刚上了班,工人边来胜凑到我的跟前说,他要在所有清渣工人的面前光臀把一车石渣倒完返回,允许他下班回家。对于边来胜这种寡廉鲜耻的要求,当时,我怒形于色,首先是对他痛斥一顿,然后又是上纲上线……“行,我同意!”正在这时,杜三毛当即答应了边来胜的要求。“这次呀,你就听我的………我向你保证,他绝对不敢……你放心……再说,如果厂部追究其责任我来承担……”杜三毛悄声对我耳语道。因为杜三毛是多年的清渣队长,他虽然年轻,却老成持重,听他的肯定没错。“好……好……”杜三毛这么一说,立刻迎合了一些工人的极大乐趣,纷纷在鼓掌呐喊。我知道,边来胜一向脑子滑稽,在他认为深山老林里反正也没有女人,之所以这样做能够赢得他一天的休息时间……再加上一些工人又鼓掌又叫好地起哄,边来胜一时的激动,他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立刻把衣服脱了个精光,大摇大摆地推着满满当当的一车碎渣一口气倒完返回……倒完了渣,边来胜把独轮车往地上一扔,提着裤子,赤着膀,一溜烟地跑了……对此,杜三毛傻眼啦。他原以为边来胜只是在开玩笑,结果……很快,这件不雅的新闻立刻被传到了厂部。为此事,赵书记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不问青红皂白狠狠地啃了我一顿。想起这件事来,我深感内疚和不安。1982年,随着形势的不断发展,单位的生产规模也越来越大,拉运片石的车辆由原来的马车变成了汽车;由原来只有一个生产作业队发展成四个生产作业队;工人由1972年建厂十几名工人发展到一百多名;科室由一个办公室增设到财务科、政工科、供销科、生产科、保卫科、办公室六大科室,我是政工科长兼秘书工作。也正是从这时起,单位开始进行1——2次的文化娱乐活动比赛,其中包括有:田径、跳高、跳远、乒乓球、扑克、象棋、篮球、拔河等文化娱乐活动比赛……在每次乒乓球比赛中我都荣获冠军的殊荣!除此以外,单位每年还要召开各种形式的参观会、现场会、年终总结表彰会……遇有逢年过节,如五一、国庆、元旦、春节等重要节日,还需要写标语口号,插彩旗。因为我是搞文秘工作的,对舞文弄墨简单地会几下,所以,凡是写写画画的差事非我莫属。过年了,单位放了假,员工回了家。这时,陪伴在我身边的只有值班干部和门卫的贺中来大爷,于是,我可以静下心来写春联了……取出红纸,开始一张一张地拆,一幅一幅地写……“欢度春节”4个大字需要用大排笔写,我是大笔小笔一起用,大字小字一起写。把写好的春联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地上,走廊里,在办公室里挤得满满当当……最后,把写好的各种条幅、标语晾干收起放好,再写……春联在没有晾干时不能重叠置放,重叠会使墨汁粘连,还会影响字迹的质量。因为写得标语多,张贴面积大,我从食堂准备了2斤的白面粉,冲入凉水,搅拌均匀放在火炉上慢慢煮熟,煮成糊状即可使用。贴标语时,我一手拿着笤帚刷糨糊,一手往墙上贴标语……尤其是把“欢度春节”最醒目的四个大字方方正正地贴在单位门两边的垛头上,看了更令人心旷神怡,心里亮堂!那时,写春联标语,加班加点,甚至是通宵达旦,有时一忙就是好几天……但是,我从来都不计任何的报酬,更不想要什么加班费!“这是卜有才的、孙二春的、贾丽珍的、付福珍的……都是宿舍员工的……”妻子对我说。过年,就是图的一个“忙”字!我写完单位的,再写家里的,忙忙碌碌,虽然觉得很累,但是,心里却觉得十分地快乐!1989年春季,单位为了完成上级下达的片石任务,领导决定全体行政人员到生产一线搞大会战!一线劳动的种类包括有打眼、放炮、清渣、装车等。打眼放炮都是技术活,我们都干不了,于是,我和丁文斌被分配在第二生产队装车(专门给拉运片石的车辆装石头)。装石头并非一件易事,随便搬起一块石头就有上百斤重。我仅搬了两天的石头身体就像散了架,累的吃不消,腰背疼痛难忍!在会战的第四天下午,我和几名工人搭乘一辆满载石头的解放牌汽车回家。我怯怯地爬上车,生怕被掉下,坐在最前面的石头上,双手紧紧握住车马槽的护栏,其他几名工人也都找好了自己的位置……生产场地距厂部有二十多里的路,路途不仅远,而且还是凸凹不平的山石路,常常硌脚和崴脚。所以,工人每天上下班都选择了搭顺车……“轰!”地一声巨响,我乘坐的汽车因为刹车失灵,突然撞到了水坝的垛头上……眼前的一幕令人触目惊心:用石头和混凝土垒砌而成1米多高的水坝垛头被撞得面目全非(水坝主要是用于防洪和车辆坠崖);汽车周围立刻腾起一股浓浓的黄土;车前保险杠已经被撞得扭曲变形……俯瞰水坝下面,是几百米高的悬崖峭壁。汽车幸亏被水坝挡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当时,车上颠起的石头全部都挤压在我的身上,我的脚被深深地陷进了石头的下面,一动不动!车上的几名工人也都被颠簸得挪动了位置,虽然没有被石头挤压,但是,他们个个都被吓得面无人色!一阵恐慌过后,这时,大家才想起为我挪动周围的石头。经过一阵地努力,我终于慢慢地把腿挪动出来。此刻的我,头上流淌着豆大的汗珠,殊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痛的。我的脚和脚脖子变得又红又肿,像是穿了一个厚厚的大马靴;两条腿变得僵硬麻木,完全失去了知觉;左脚严重受伤,疼痛难忍!从那以后,我的左脚落下了残疾。脚梁面上凸起两块尖尖的骨头,时不时地隐隐作痛……1998年11月18日,单位正式买断身份,工人全部下了岗。期间,我写完了在单位最后的一项改革方案,至此,结束了22年在单位的工作生涯!在22年里,我曾经打抱不平,义愤填膺;曾经风餐露宿,栉风沐雨;曾经加班加点,日夜兼程;曾经早出晚归,苦受煎熬……在22年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离不开同事的相助、陪伴和同情;点点滴滴的成绩都离不开领导的关心、爱护和帮助!寻找往日的记忆:单位的每一条山路,每一寸土地,每一颗树木,每一块石头都留着我奔波的足迹!单位是我人生的一个新的起点,它让我不断成长!在22年里,单位包含着我青年时的懵懂和迷离;蕴藏着我无数的青春和爱!单位丰盈了我的人生。金秋十月,丰收满满,我的散文、诗歌诸多作品先后在某报刊发表。“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如今,我虽然退休12年,仍老骥伏枥,磐石之固,笔耕不辍,在退休的时间里哼着小曲谱新篇!(本文系水缘文学(ID:sywxwk)原创首发,作者:吴秉信)
吴秉信(笔名吴华、吴磊),原北京军区69军51082部队,男,汉族,中共党员,大专学历。生于山西省朔县,1960年来到内蒙古呼和浩特市第二故乡。念过书,学过医,参过军,当过工人,干部。现已退休,依然老骥伏枥,磐石之固,笔耕不辍。自1972年写稿以来共创作60万字作品,发表900余篇文章。其中包括散文、小说、诗歌、儿童文学、通讯等。作品散见于全国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入书33本,有《钟老师》《剜鸡眼》等九篇代表作。获奖26次,其中金奖3次,一等奖3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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