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婚以后很少回路安巷了,只是节假日回到那个小院看看父母就急匆匆走了。后来父母 (父亲六十多岁,母亲七十岁)相继离世,从此我几乎没去过那里, 那年办理征地手续是我最后一次踏入路安巷 。但路安巷的老街坊他们的家庭 以及每个人的样子依然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清晰可辩。特别是玉森那亲切的目光看我憨厚一笑的表情依稀就在眼前。路安巷位于老城的东南角,解放前到解放后几十年变化不大,都是些土木结构的房子。有几户老住户从解放前到现在几代人基本没挪窝住在老房子里, 有一些新住户陆续搬进来是由房管所安排进来的。我妈的娘家姓谢老街坊们称谢家,谢家在路安巷来说是属上等人家,有一个独门的四合院,从大门进去是房子的侧墙正对着门。这面 侧墙由砖雕的牡丹富贵图装饰,拐过去就是一个正方形院子。院子中间摆一个大鱼缸,鱼缸旁是一棵枣树,夏天搬把椅子在枣树下乘凉非常惬意。这也是谢家老辈人在城里开茶叶铺积攒下来的家业,姥姥姥爷去逝亲房兄弟姊妹分家但我妈一直住在谢家院里。路安巷的新老住户所从事的职业很杂,有糖业烟酒公司职员,有在 国营食堂工作的,有公司合营后联运司工人。。。。。我妈女师毕业在附近的银光小学当老师,我爸在区委工作。特别是我妈,在街坊们眼里她就是个知识分子。也正如人们所认为的那样,我妈从来都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穿戴得体且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比较素雅的颜色,整体看她身上裹卷着一股书卷气。包括我和妹妹从小让她管教的很严,头发不梳整齐不许出院门,不让我们穿自制的布鞋给我们买那种黑制服呢白塑料底圆口布鞋。这样我们与街坊家的孩子有些不一样,在路安巷我和妹妹象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孩 子。人们称我妈谢老师,见面就这样打招呼,有事说事,亲切的话语声里透着些生分,也许是敬重吧。玉森家在路安巷一个两进院后院一间房子里,房间不大进屋一张 八仙桌两把椅子,一侧便是土炕,炕上放张小方桌摆着玉森奶奶做针线的藤编笸箩。那时家家孩子多,走进玉森家住的院子,只要天晴阳光好总能看到院里的空地上摆放一块块木板各种颜色的布料在木板上一层层用浆糊粘贴起来凉晒,晒干后用来做鞋底。我喜欢到玉森家串门,坐在小板凳上手拿住麻线头帮玉森奶奶搓麻线。玉森奶奶摊开双手使劲用嘴喷水把水喷到手上拍一拍然后开始搓捻,麻线一节一节越捻越长。这麻线是玉森奶奶给玉森纳鞋底用的。我和玉森中学还是同学,到高中阶段玉森辍学了。他要打临工挣钱,因为家里的生活实在困难。玉森是奶奶一 手拉扯大的,他爸爸在一家建筑队工作,玉森两岁时爸爸因工伤去逝妈妈改嫁他就在路安巷的小房间与奶奶一起生活。在学校玉森不是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只是各门功课还跟得上。但他体育方面特别出色,踢足球打蓝球常听体育老师表扬他说李玉森反应灵敏动作协调性好。高中毕业我成了待业青年,在家待业有两年多。但妈妈不许我出去打临工只有在家作家务。每逢我蒸了肉包子就用手绢包几个送给玉森奶奶。玉森说他跟一个师傅学泥瓦匠技术跟师傅揽活干。有一段时间玉森拉个架子车去郊外批些菜在城里买,他还特意把一些新鲜疏菜如青笋蒜苔等挑出来放在一边晚上回家路过我们家门口让我拿回去。可我妈却别扭得很,大至估算一下价钱让我立即送给玉森。我很为难一边把钱塞到玉森手里一边说“我妈就是个严谨的 人你不要在意。”每年快要入冬的季节,家家买煤做取暖准备,我们家从来只买煤球。我妈让煤场的工人把煤球用车子运来堆放在院子角落。可路安巷的街坊大多人家到煤场买一 堆一堆的煤粉,自己加工煤砖。每年这时节张家婶子比平常热情得多,摊两张软软的鸡蛋饼送给玉森奶奶笑盈盈地说“他玉森奶,哪天玉森在家让他帮我托几块煤砖,眼看天冷了不托些煤砖怕是不行啊。”玉森奶奶说“玉森回来我给他说。”连续好几年了,张家住的院子里我总能看到玉森卷个裤腿踏煤泥,然后一铲一铲往木格托子里装煤泥,弓起腰取煤砖托子的身影。一下午满院地上都是待凉晒的煤砖,一行行整齐排列在那里。一天我们家吃晚饭,坐在饭桌旁的我爸说“李玉森这孩子厚道年年帮张家托煤砖。”我妈说“人好说话好使唤他们就把这当便宜占呗。”我爸说“也难怪,张师傅一个人工作张嫂子家庭妇女带四个娃日子也不容易。”我妈说“玉森爷解放前靠挑水买水讨生活人们把干 这活的人叫水客。”我妈说话时眼帘朝下一边搛菜一边说,那语气似是站在一个高台阶上评判事物。后来,市轻工局招工我被分配到针织厂当工人,玉森仍然打临工。当我在厂里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时心情特别激动,我买了一斤绿豆糕送给玉森奶奶。当时玉森在家里,他打开纸包拿出一块绿豆糕递到奶奶手里,奶奶眯起眼睛咬一口绿豆糕玉森笑着说“看把我奶高兴的。”满屋子都是即温馨又温暖的气氛。我和玉森就是街坊,朋友,发小的关系但在我心里感觉除我家里的亲人外 玉森是我最亲的人, 凡我家的事他都在心里担着。那年夏天雨多连续几天大雨我们家房顶透水了,玉森知道这事带两个朋友上房查看然后给我妈说“这房顶必须彻底修葺一下。”说干就干,我爸高兴地忙去菜市场买肉买菜,我妈也卷起袖子活面擀面。她大声对玉森说“你们注意安全啊,我给你们做臊子面。”两天下来斩新的房顶象新盖的房子那样。可是材料费人工费我妈不顾玉森的再三推让还是硬生生塞给了玉森。我真是又尴尬又生气,认为我妈这样做实在是搏了玉森一片好心。应了人们流传的一句话“人与人之间有缘无份。”我婚姻生活的开始也是我与玉森断了往来的开始。我内心无比愧疚自己年轻无知太没勇气了,那个年代一个国营正式职工嫁一个打临工的是极少的个例,我为什么不能不顾一切地充当这个个例呢。关于我的婚事我与我妈有过争执却最终妥协。我心里最难受的事莫过于那天在轴承厂工作的青年工人也就是现在孩子他爸随介绍人到我家争求我们定婚的日期,我爸妈和我到门外送客正碰上玉森拉了个架子车往大街上走他没有向任何人打招呼只低头从我身边走过,我的心隐隐作痛。婚后我在位于城乡交接处轴承厂职工家属楼一住数十年。其间经历了下岗 再就业,孩子爸每天喝得醉醺醺, 儿子高中没毕业就不愿去学校整 日无所事事,养家糊口的生活重担几乎压在了我一个人肩上。还好,通过妹夫的关系我调入市环卫局做城市清洁工,每月工资收入稳定还有各种额外补贴。一天晚饭后我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听电视讲······请华福集团董事长李玉森为我市即将动工新建的少年宫剪彩。玉森,我放下手中正清洗的碗筷快步走近电视看到电视画面中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就是玉森。我瘫坐在了沙发上陷入沉思,变化太大了。我必须去找他,请他为我儿子安排一个工作。我找到了华福大厦找到了玉森,他答应为我儿子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并亲自送我到楼下吩咐他的司机开他的车把我送回家。我和儿子去公司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他正和一位气质很好的女人象在商量什么事。见我们热情走上前说“刘慧你来了,认识一下这是我夫人王雅丽。”我们很客气彼此点点头。赵主任进来玉森对他说“你带他们去人事部具体谈谈,十点钟我要去开一个会有什么情况你告诉我。走出华福大厦我望着碧蓝的天空长长舒了口气,转头跟儿子说“小磊,春季征 兵工作马上开始了,男孩子一 生应该有做一次军人的经历,你还是去报名参军吧。”“可是李叔叔给我安排的这份工作很适合我。”“你还是去参军吧。”(本文系水缘文学(ID:sywxwk)原创首发,作者:白海莲)
白海莲,女,1955年8月出生,汉族,籍贯:陕西省延长县,出生于甘肃省兰州市。学历:大学,专业:汉语言文学;退休前曾就职于:兰州电力技术学院、国网甘肃省电力培训中心;职称:中级讲师;授课《语文》(中专大专版)、《应用文写作》等课目,执教年限长达二十余年。本人是文学爱好者,喜好创作,作品曾经多次发表于《飞天文学》、《水缘文学》、《人民作家》和《中华诗艺社》等多种杂志;《甘肃日报》文学副刊、《兰州晚报》文学副刊以及散文刊登于《中国电力报》等等报刊和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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