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一句闲话的有效期
一个冬日的上午,李非骑着电动车去理发。阳光映照的理发店前,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正在啄食一小片残碎的饼干,一只谁家偷养的白鸡突然窜向那群麻雀,惊得群雀轰然飞起,仓皇落上路旁的树冠。李非停下车,对那只白鸡嗤了声,你怎能这么无礼?抢食别人的早餐。白鸡被嗤得仓皇而去。往天这时理发店已经开门,今天不知怎地,理发师大姐还未上班。李非嗤走白鸡,伫立店外稍事等待时,那个穿着橙黄色工装的保洁工大妈,赶紧停下扫地,拖着扫把趋了来,带着一副可“逮住你了”,或者说“可逮住机会了”的架势,关切地问,姑娘,理发呀?理发店前这条小区内的南北街巷,是李非外出、回家的必经之路。也是保洁工大妈负责保洁的路段,因此经常在路上碰面,成了虽不知姓名,却非常眼熟的“熟人”。每当碰面时,这大妈总是借机询问,上班啊?干啥去呀?你是干啥工作的?多大了?单身吗?咋不见有人跟你一起呀?等等的话。好像憋着一肚子的“非常关切”急于打听。李非明白,这就是大家常说的闲话篓、八卦嘴、长舌妇吧?甚或是个包打听。此大妈虽说只是个保洁工,但对小区住户、人员底细,说不定比治安室的户籍警还清。对于一向独来独往的自己,若一句不慎,落入她的闲话圈,不知会刮起几级大风。况且她可不只是一个包打听,而是一个闲话会的包打听。所以,每当与其碰面,在她急于搭讪时,总是答非所问地支糊一句,匆忙地逃也似离去。这条南北街巷的西墙根儿,上午映着上升的太阳。东墙根儿,下午映着下降的太阳。都是一天内晒暖的好地方。只要是晴天,都会有一群说闲话、看路人的无事大妈聚集于此,狩猎似的目猎着过往行人。当她们看见了认为符合猎取者,会目不转睛地从路的南头盯到北头,再从路的北头盯到南头。而后开始猜测、议论,闲话个没完。被李非暗自取名为闲话圈、闲话会。此刻,被保洁工大妈终于逮着询问机会的李非,本想答一句,嗯,理发呢。却被那大妈一连串的问话弄得无法回嘴——你姓啥?叫啥?在八栋二单元几楼?东户西户?家里都有什么人?都干啥的?怎么总是你一个人不见其他人呢?你整天进进出出,匆匆忙忙的都忙些什么呀?李非听得无法回答,正想逃离,理发大姐来了。于是,随着理发师大姐的开门进店,赶紧跟了进去。回头说,忙着竞选理事呢。心里说,您不是爱好闲话吗?我也给你一句闲话,到你的闲话会上闲话去吧。这时,那群闲话会的大妈来了。她们各自拿着马扎、木凳,朝理发店旁边的墙根儿一坐,晒着东边上升的太阳,听着保洁工大妈传达的李非的闲话,闲话开了——竞选理事?啥理事?哪的理事?理的啥事?云云。李非一边在店里理发,一边断断续续听着门外的闲话,待理完发、洗完头、吹完风,才趁机问理发师大姐说,你参加她们这个闲话会吗?参加。理发师大姐说,我一个理发匠,不看书不学习,跟这些大妈一样,空闲一大把,闲得嘴皮痒,不说闲话弄啥。不是有人说吗,女人一天得说7到8千字,不然要憋出病的。理完发,走出理发店,李非心想,我的那句闲话该失效了吧?嘿,不承想刚一出门,那位保洁工大妈便截住问,你说竞选理事哩,啥理事?咋竞选?哪的理事?咦!李非不禁一笑,一句顺嘴秃噜的话,还在有效期呢。于是回头朝理发师大姐说,开个玩笑哈。又对保洁工大妈说,理发店理事。说罢,骑上电车离开时又暗自说,又一句闲话,您就继续闲话去吧。(本文系水缘微小说(ID:sy_wxs)原创首发,作者:晓鱼)
作者简介:晓鱼(本名高宇),女,自由职业,自由写作者。2009年9月获《人民文学》第二届中国观音山杯“观音山游记”征文大赛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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