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泣诉
文/李俊奇
我鹰城有个当交警的朋友，他叫郝六，在交警队事故科工作已10余年了。对于那些生离死别、阴阳两隔、悲怆呼号的镜头，用他自己的话说早已是习以为常甚至有些麻木不仁了。他的办公室常有悲悲戚戚的人前来哭诉，而他却总能在办案时不掺杂感情，尊重客观事实秉公执法。他作为铮铮汉子，平日有泪不轻弹，可他偏偏干上了需要不吝惜眼泪的职业，他说要是每个事故他都要为逝者掉眼泪的话，他早就哭干了眼泪，但是今天不同，他脸上明显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分明他已是掉过眼泪了。就在2021年5月的一天下午，大约16点左右，我突然接到交通指挥中心的报告：在市区解放路距离交通指挥信号灯400米处，有一辆白色2000型桑塔纳和一辆载货微型卡车，发生猛烈的追尾碰撞事故。因为事发地点离我们很近，我和小王火速赶到现场。等我们到达现场时，医院120救护车还未到，我们就抓紧时间组织施救。肇事车司机早已不知去向，车门洞开。追尾车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血流满面，样子非常恐怖，恐怕是被所戴的眼镜片扎伤了双眼。女的看起来也有伤，而她正和路过的行人一起把受伤的男人往外拽。由于猛烈的碰撞，桑塔纳的车头严重变形，男人被卡在驾驶位上，估计是腿被撞断了，不能动弹。我吩咐小王先把女人送往医院救治，女人说啥不肯，只是发疯似的抱住男人的上半身。我和小王拿来撬杠，总算把男人弄出来了。这时我发现女人的嘴角溢出血来，唇色苍白。凭我的经验，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征兆。去医院的路上，刚好遇到下班高峰，道路有些堵塞。女人坐在后座上抱着那个男人，男人痛苦地呻吟着，两个人的手指紧紧地纠结在一起。女人的嘴角不断地有血沫涌出，顺着下巴往下滴在男人的衣服上。她紧紧地抿住嘴，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却什么也没说，脸上写满痛苦、焦急地替那位男人担忧的神色。医院的急救人员早已在大门口待命，就在医护人员抱着男人往外抬的时候，女人一头栽倒在水泥地上，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的嘴里喷涌而出。我和小王立刻跑过去抱住她。我可以断定她肯定是肋骨断裂，并且已经刺伤了内脏。她这样的伤势却还能挺这么久，我不得不为她顽强的意志和惊人的毅力所折服。她有些神志模糊了，一把捏住我的手，误认我是那位受伤的男人，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话：亲爱的，用我的眼睛去看世界。我的鼻子一酸，不能自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两个人都被推进了急救室，我叮嘱小王先行办理手续，再迅速通知受害者家属。一切安排停当，我立刻驱车赶回事故现场勘察。出事地点洒落满地的玻璃茬和车身上掉下来的碎片，斑斑的血迹说明了这个事故的惨烈。经现场勘察，我发现事故有些蹊跷。从刹车印痕和碰撞的痕迹来看，这个事故有着不寻常的地方。第一，一般来说，追尾事故车头受损位置应该在右边，也就是副驾驶室的位置，因为司机往往是最先觉察危险的人，处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和主观意识会往左打方向，以减少事故对自己的伤害。但是这辆车的碰撞位置是中间偏左，致使驾驶位受损严重。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来不及避让的情况下，但是从长长的刹车印痕来看，他完全有时间避险。第二，刹车印痕和散落的碎片的分布位置，说明男人在前车刹车灯未正常工作而停止的时候，他已经本能地往左打了方向，但是他最后还是往右打了方向，把自己撞了上去。而后几个现场的目击者也证实了我的推断。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男人先是出于本能往左边打了方向，以期避开危险，但是，他立刻意识到这样做会伤害到身边这个女人，于是，他又猛烈地往右打方向，试图把女人往生的方向推一把，但是人的反应速度根本跟不上车速，在他还没有完全打过方向之前，车已经相撞了。据我刚才在医院门口见到的一幕，恐怕事情没有男人想象的那么乐观。这个女人在车上的表现，恐怕她已经知道自己难以生还，可能她那时侯坚持紧紧抿住嘴，就是不让翻涌的血喷出来。这时小王打来电话说，女的抢救无效不治身亡，男的还在抢救。女的是因为折断的肋骨刺穿了肺还有脾脏破裂引发的大出血。男的双眼扎伤，肋骨断了一根，双腿发生骨折。院方正考虑根据那女的遗愿，把眼角膜移植给幸存者——那个男的。危险突降，生死攸关，那个男的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别人，把死的危险留给了自己；那个女的完全舍弃自己，奋力抢救他人，他们在用血管喷涌的那殷红的鲜血书写着人间大爱，这是何其悲壮啊！此时，好友郝六已是欲语语噎泪光莹莹，我更是啜泣不止珠泪横弹了。我坚信，人世间永恒的爱在不断磨蚀去世俗的观念，伟大和崇高让世界永远充满爱的阳光，他们用鲜血和真爱谱写的英雄壮歌，一定会激励和砥砺着人们弘扬真善美践踏假丑恶，让人性的光辉永远照彻美丽的人间。（本文系水缘文学（ID：sywxwk）原创首发，作者：李俊奇）
李俊奇，男，56岁，大学文化，政府上班，河南省长葛市人。本人酷爱写作，笔耕不辍，多有作品发表于省、地市报刊和杂志上。本人属许昌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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