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几场好雨，迷蒙的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水汽，湿漉漉的树叶犹自嘀嗒滴溅着晶莹剔透的珠玉。忍冬蛰伏的草芽，吸饱了雨水，从暗黑的地底探出尖细的脑袋，好奇地窥视着周围新鲜的明亮。拦腰踩折的草茎，破损的伤口处，渗出点点碧绿的汁液，映透出绵绵的春意。渐次向暖的日子，春节的同学聚会，酒酣耳热追忆逝去的青春，道不尽的苦涩甘甜。记忆中的校园，环境优美、绿树掩映、千娇百媚，恰似青苹果的回味。说到动情处，眼眶湿润，摇头晃脑，唏嘘不已。班级组织乒乓球比赛，不分男女、不论技术、抽签决定，目的在于相互认识、加深了解、增进友谊。这是新班主任良苦用心的管理招数。男生匹配的恰是一名女生。个子高挑，水灵灵的大眼睛，弯弯的眉毛，挺拔的鼻子，小巧的嘴巴，笑起来露着浅浅的酒窝，显得机灵可爱。风从球场边的杨树梢头吹来，女孩飘逸的长发洋溢着秀色，舞动的裙裾飘出了美靓。对阵的那刻，男孩呆愣住了，竟忘了接球，旋转飞来的小白球直接砸在了脑门，引来女孩好一阵前仰后合放肆的笑。十五六岁懵懂的年纪里，随机抽取的幸运被解读出命运女神无尽的眷顾垂青。情窦初开的心底印刻上女孩颀长的倩影。男孩是住宿生，周一到周五，吃住都在学校。窗外有老师的菜地，几垄碧绿的菜畦，青菜、萝卜鲜嫩欲滴。半米高的辣椒树上挂满着青红色的辣椒，晶莹剔透的露珠垂坠在辣椒尖上，晃动着亮丽的光亮。菜地周围用绿色的围网圈住，只在宿舍楼道的地方，留了一道进出的口子，扎着一块用竹片编造棱形的栅栏。吃饭的米是从家里带去学校的，用一个妈妈缝制的布袋装好一周大约是七八斤的量。自备一个饭盒装好米在学校伙房蒸熟解决一日三餐。一碗学校伙房大锅四方木蒸柜蒸好的米饭，饭点飘散着带有木质清香的诱惑，勾引着多少排队引颈就盼的馋虫。一抬出来，无暇顾及着是否烫手，晚了就可能被别人抢走，总有肖小之辈自己不带米碗浑水摸鱼，于是不要说你饿着肚子，还要想好这周又丢了一个碗，怎么向父母要过一个碗。于是特大号的铝框饭盒用红漆写上了硕大无比的名字。学校伙房只负责蒸饭，住宿生吃的菜都是自备的。麦乳精的玻璃瓶压紧带上吃一个星期的咸菜，母亲总是在瓶口细细地蒙上两层油纸，拿松紧带扎好以防霉烂。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尚好，多次的开开合合，油纸残破了，线也断了，星期四星期五的时候总是能闻着霉馊味。将就着强过吃干饭，风卷残云下肚，都是一颗铁打的胃。偶尔的猪油伴饭，酱油伴饭，便是人间美味，成就洪武帝珍珠翡翠汤般的美味。有时候饿极了，就不顾及礼义廉耻了，趁着夜黑风高的晚上，溜进老师的菜地摸黄瓜采青豆吃。有一回，一只师母喂养的老母鸡闯进宿舍里来。一寝室的同伙关门抓鸡，拿外套包裹罩住，悄悄地拿上师母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捡些干碎木柴，拎着鸡去学校旁边的河滩上杀煮了来吃。拿手电筒照水边爬行的螃蟹小虾，把徒手抓到鱼虾煮汤喝。相信人是水做的，半夜总被渴醒。在伙房外，找到工友忘记收回去的黑胶水管，多次的来回折叠，用虹吸原理吸出水来的瞬间，总忘不了招呼放风的同党分享物理老师的神奇。实在没办法了，就钻过门口铁门最底层的菱形方框，偷偷溜到学校旁的河边趴着喝上一会。清凉的河风吹在记忆里，嘴里总会泛起一股黑胶管的煤油味和腥臊的鱼藻味。男孩总在想法设法地接近女孩，脑海里想像着在落日余晖的沙滩上男孩女孩挽着裤腿追跑。细浪拍击着沙滩，溅起的点点水花，如同缠绵的乐符，在翻滚的浪花面前跳跃起舞。男孩望着女孩弯下腰，掬起一捧清冷的海水，拢在掌心里，望着它慢慢从指缝中消失。女孩蜜蜜地笑了，目光里充盈着浓浓的柔情。甚至想着在寂静无人的深夜，女孩遭遇了歹徒的跟随，一路惊慌失色地逃窜。男孩见义勇为，英雄救美，身负伤痛，从此展开了一场美好的故事。深秋的枫叶覆盖在街头，像男孩的心事，一片一片凋落堆积。男孩终于鼓足了勇气，召集一群兄弟在教学楼下，手捧一束野外采摘的金灿灿的野菊花，躲在女孩必经的楼梯拐角。当女孩安静的走出楼梯口时，男孩用近乎嘶哑的声音向女孩表白。人群一阵沸腾，高呼在一起，在一起。女孩愣了，白皙修长的手抓紧了书包背带。过一会，女孩只是安静地走到男孩面前，仰头说，我的梦想是清华，我想在那里等你。人群一阵哄笑，男孩红了脸。以男孩的成绩，一本也上不了。男孩一把把花塞到了旁边的人怀里，扭头头也不回挤出人群。第二天，传来了男孩转学的消息。后来的女孩，总在课堂上看着那个空座位发呆。六年后，清华门口，女孩安静地站着，比起六年前消瘦了许多，带着行李，只是站着，像是在等谁。可是女孩也不知道究竟在等着什么。女孩叹了一口气，走进校门。突然，身后一个明朗的声音响起，你不是要等我吗？怎么不等了？女孩一转身，眼泪流了下来。男孩一身简单的白体恤牛仔裤，像是周遭泛着阳光。男孩帅气地拉起了女孩的手，走进清华。后来，成为男孩女朋友多年的女孩偶然问男孩那年转学去哪里了，能考得这么好？男孩说：江西师大附中。（本文系水缘文学（ID：sywxwk）原创首发，作者：吴明月）
吴明月，江西省骨干教师，现任职于江西师大附中瑶湖分校。热爱生活，爱好写作。仰望天空，眼有星辰大海；流年不负，心有繁花似锦。守着光阴读书长跑，倚着日子垒字筑梦。在文字里遇见明月，邂逅花开，生活便多了一抹亮色。喜欢用诚恳、细腻的笔触描写生活，坚持在网络平台及报刊发表文章，得到读者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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