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微小说】
住院的故事
文/付平
李迎福是个大胖子，个大、脸大、嗓门大，由于血稠，每年春秋都得住院打上十天半拉月疏通血管静点针，方能平安换季。有人说他:“总住院是看上了大奶子护士。你们作家呀……”他高门大嗓地说:“扯淡。”老李是作家，市井故事、古今中外、荤的素的什么都写，成了市里有突出贡献专家，住院能住高干病房。大概是五年前春天吧，大地刚泛青。李迎福在病房正在打静点针，呼啦啦进来很多人，一看就是机关的，男的西装革履、女的也是职业装，一会就把他对面病床给拾掇好了，毛巾、拖鞋、脸盆、手纸，变魔术一样，只一会功夫，一应俱全。李应福知道这又是个有权有势大人物，因为高干病房是双人间，这类事经历多了。一会儿，一个富态女人搀扶着个老爷子进来，众人忙上前，帮换病人衣服的，给脱鞋的，还有一个年轻俏丽女子把老爷子袜子给脱下来了，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下，荡起碎雪花似的肉皮屑。俏丽女子红艳艳小嘴蠕动说：“脱了去火，利于养病。”她把袜子像卖袜子那样，袜身与袜底熨帖地折叠在一起，放在病房床头柜里。富态女人坐在沙发上看着，不时挥着手指挥着，腕上露出黄呼呼粗手镯。院长、科主任、大夫和大奶子护士都来了。科主任对富态女人说：“老爷子就是岁数大了，八十多岁了，心脏不好，又赶上换季，一冷一热的，问题不大，马上用药。最好头几天能有人护理一下。”没等富态女人说话，一个被称作主任的秃头说：“嫂子放心，这个我安排，白天两个，晚上两个。咱们单位年轻人多，换班。小王、小刘你俩人今天。我在饭店给订饭了，一天三顿给送。”院长一行人走了。秃头主任对来人说：“没事了，都回去吧。”来人的人纷纷往富态女人挎的皮包里塞钱。富态女人嘴上直说：“谢谢，费心了。”没出两天，病房里已经摆满了鲜花，果篮堆了一地。窗外阳光照进来，就像百花盛开、瓜果飘香果园。大奶子护士一会一趟，殷勤备至。富态女人就把别人送的水果给大奶子。经过用药，老爷子好多了。通过聊天李应福知道了：他这是老病了，高血压引起的心脏病。姑爷是A局局长，一犯病就进高干病房。“您老以前是干什么的？”李应福的意思问他是不是高干。“我退休前是糕点厂工人，就那点退休金能住这病房？全靠姑爷了。”老爷子一脸自豪地笑了，露出了剩下的几颗牙齿，黄黄的。姑爷只来一趟，矮胖，红脸，腆着肚子。官气十足，后边跟着秃头主任和那个俏丽女子。那女子如蝴蝶缠花似的围着局长转，秃头主任温顺猫一样跟在后边。上午，富态女人就来病房，迎接一伙又一伙看望的人，不断往兜里塞钱，像走马灯似的。只有下午才消停，因为看望病人有一说，下午看望病人不吉利。那些天，病房里闹哄哄的，跟菜市场似的。李应福只能躬着狗熊一样身子，脸朝里打着静点，心理想：人家这大概就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吧。一天晚上十点多种，病房门被打开，从急救室推进来一个患者，脑出血，昏迷不醒。秃头主任和富态女人紧跟进来。是局长病了。原来局长在酒桌上正喝着，噗咚倒下去了。经过专家抢救，命是保住了，但以后是上不了班了。李应福看着胖乎乎局长，心里想：得，这回又得菜市场似的，乱马人花，不得消停。可是几天了，来看的人寥寥无几。没有送花的，没有送水果的，和上次老爷子住院相比，天上地下。白天是富态女人护理，晚上雇个护理工。富态女人累得腰酸腿痛，憔悴不堪，嘴里不断骂着：都是白眼狼。“谁不用自己人，把我归到前任一伙了。”他长长吐出口闷气。灯光下，秃头亮得刺眼。“嘁，”秃头鄙视地看了李应福一眼，“现在的人变得比翻书还快。以前人走茶凉，还能等一会，碍着面子。现在……哼……早把老领导仍垃圾一样仍一边了。有几个像我这样傻。”“那个好看女子，给老爷子脱袜子那个，也不来了？上次看她可是一味围着局长转。”李应福对好看女子历来上心。可见他老伴说的对：就那个德行。几天了，大夫查房也和李应福一样，一天一遍，没有特殊来看望。大奶子护士也不像以前护理老爷子那样上心了，例行公事。富态女人，白天一会取药一会买饭，有时还和李应福说：帮忙照看一下。浑身肥肉一颤一颤跑下楼，去交住院费。局长躺在病床上，眼睛直勾勾盯天棚，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想什么。李应福也活了大半辈子了，世态炎凉看多了。他看着空荡荡病房，植物人似的局长，眼前出现了上次老爷子住院时，人声鼎沸，花团锦簇，水果如山场面，脑海里涌出了那句话：将军家狗死有人供，将军死了没人埋。李应福是作家，构思小说时绞尽脑汁，费老劲了。他突然想到，把这事直接写来，不知道行不行，反正是真事。（本文系水缘文学（ID：sywxwk）原创首发，作者：付平）
姓名：付平，喜欢文学，在一些文学刊物和网路平台发表小小说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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